观越剧《舞台姐妹》有感

2010年4月28日晚，我从网页视频上收看了越剧《舞台姐妹》，非常感动，故而聊记一番。
该剧是根据林谷、徐进、谢晋的同名电影改编的，由上海越剧院创作完成。担任领衔主演的是曾获“中国戏剧梅花奖”，被誉为“越剧五朵梅”中的两朵梅——钱惠丽和单仰萍。该剧2000年，曾获“戏剧梅花奖”和第九届“文华表演奖”，弥补了上海越剧院多年未得“梅花奖”的空白。可见其影响力之大，备受专家和观众推崇并喜爱的程度之深！
全剧共分九场。第一场：劫月、护月；第二场：示众、化缘；第三场：临终、结拜；第四场：演变、苦练；第五场：嫁人、责妹；第六场：送兄、别妹；第七场：思归、蒙冤；第八场：遭诬、饮恨；第九场：祭师、归合。
从这九场戏的题目中，我们可以看出：改编后的该剧，其结构是何等严谨，它既贯串了全剧的内容，又使人一目了然。


其内容是这样的：浙江绍兴的小戏班里有两位擅演越剧《梁祝》，且深受家乡父老喜爱的小姐妹。姐姐名唤竺春花，因其“十二岁逃婚”、“死也不做童养媳”而拜师“学戏伴琴弦”。她在《梁祝》中扮演“祝英台”。妹妹则为戏班班主“邢师傅”之爱女——邢月红。她在剧中扮演“梁山伯”。她俩可谓黄金搭档，珠联璧合！
她们在家乡绍兴“古戏台”演出的一天，突然，“横祸飞来躲不开”！地痞倪三老爷心怀鬼胎，以让“月红陪喝酒”为名，唆使打手们强抢邢月红。闻讯从后台一跃而出的“姐姐”竺春花怒不可遏，她凭借自己平日练就的一身好功夫，“持枪”“弄棒”和这群走狗打了起来！她勇敢地救下了“妹妹”月红，却使自己落入歹人之手，“一身罪衣裹双肩”，“明知灾难自承受”！
当春花被绑在古戏台下的灯柱上“示众”时，众乡亲和月红均来看望她，并向倪三爷再三求情。而倪三爷却提出：“须交大洋50块”！无奈，无助的月红只能跪地乞讨，还答应了泼皮、无赖的污辱性要求：上台去唱《讨饭谣》……一曲“化缘唱得天地泣，姐妹情生移山力”！她们总算躲过了这场“恶波险浪”，救下了姐姐春花！
谁知，邢师傅又病入膏肓！临终前，他将女儿月红和徒弟春花叫到了面前，叮嘱她们：“这是一卷旧戏本，几辈心血传到今。还有一领白罗衫，男班时我登台，一件行头唱戏文。小山村唱到绍兴城，罗衫依旧洁白无尘！留个纪念带身边，莫忘了父辈艰辛重品行。你们俩，一个女儿，一个徒，胜似姐妹同胞亲！盼你们姐妹唱出新天地，我在九泉也欢欣！”并再三嘱咐她俩：“认认真真唱戏，清清白白做人！”还要求“春花一定要带好妹妹！”她俩含泪答应了！且“万年台啊可作证，姐妹结拜不离分”！了却了一桩心事，师傅便撒手人寰……
埋葬了师傅，“囊中羞涩”的姐妹俩，只得听从了书生倪涛的建议，“拜别亡灵赴申城”！真乃：“年年难唱年年唱，处处无家处处家！唱尽台上悲欢曲，难忘台下姐妹花”！
初涉大上海，她俩看到的是“越剧皇后多风光”，“鲜花灯彩耀眼亮”！故“痴痴想，何日前景也辉煌”？在领班阿鑫的引荐下，她们见到了剧院老板——唐经理，且“凭借好嗓闯三关，姐妹唱红上海滩！”但一直关心和支持她们的倪涛却忧心忡忡，“喜的是姐妹并蒂势头好；忧的是十里洋场世道凶！”而昨日名花——“越剧皇后”商水花则“可怜人未老”，“名花已黯淡”！这就是“戏台哪有常青树”的残酷的现实！
面对如花似玉的一对“姐妹花”，手握生杀大权的唐经理自然是垂涎三尺！他一面抛弃了“越剧皇后”商水花，一面又向春花和月红撒下了“钓鱼饵”——“金屋还需金丝鸟，一张支票来探路”！
在诱惑面前，她俩的态度却截然不同：春花是头脑清醒，时刻铭记师傅的临终教诲，“份外钱，滚滚烫，一文不要！”但月红却头脑昏昏，“唱出名时飘飘然”——“份外钱，眯眯笑，欲要怕要；”自认为“奖赏意，殷殷热，不好也好！”故她欣然接受了这张“支票”，一下子觉得自己有钱了！且“月红今日有了钱，富贵滋味也尝尝！一部包车半日游，大马路，四大公司逛一逛。初尝西餐开洋荤，”“法国香水买两瓶”！俨然过起了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！她哪里还有心思学戏、唱戏，过这种自认为“心强命不强”，“生来在人们眼里就是戏子”的“无钱、无地位”的“下贱”生活！此刻，她认为：“我们唱红了，别人能享受的，我们也该享受享受！”所以，不知不觉中她落入了唐经理——这位人面兽心的家伙预设的圈套！
这时的邢月红，已完全忘却了父亲的临终教诲，忘记了姐妹“同登台”、“共患难”、“同唱悲欢同洒泪”的似海深情！她“自轻自贱自辱自羞，自蒙污浊自作囚，弄脏了白罗衫”；“十面锣鼓，也敲不醒她梦中游！”更听不进姐姐春花剖心掏肺的良言苦劝：“掌中玩物笼中鸟，想要飞腾无自由！”“说什么，花无百日鲜；却不闻，梅经霜雪香愈久；说什么，人无千日红；却不见，血溅青史映春秋！”她认为自己“总不能卖给舞台，嫁给观众”！——“我唱戏唱腻了”！她要过“花园洋房”、衣食无忧的有钱、有地位的富贵生活！因此，她决定告别舞台前，姐妹再同演一出《梁祝》！
舞台上，春花姐巧借《十八相送》，“留住梁兄不让走”，“你我生死不分手”！但她们“此心已隔千里远”，自然是“结拜姐妹各西东”！“分不清，是戏中情还是姐妹情；留不住，同命人偏是别家人！”一出《梁祝》可谓情真意切，道出了姐妹的似海深情，感染了自己，打动了观众，赢得了台下阵阵雷鸣般的掌声！但月红妹最终还是不顾春花姐的千呼万唤，转身而离开了舞台！给观众留下了太多的遗憾，也铸就了她悲惨命运的开始！
因为“金灿灿，好前景，似醉似梦；甜蜜蜜，好归宿，如烟如云”！“离开戏台无着落，无聊无趣丢了魂”！贪婪、好色的唐经理只是贪恋她的美貌，为了一时的“新欢”，因而将她“困锁牢笼”当作“金丝鸟”！哪能让她有一种“归宿”感、幸福感呢？所以，她前思后想，“欲上舞台再演唱”，但却“欲回头时风满楼”！正当她来到剧院，和昔日恋人倪涛商量如何冲出牢笼，“倦鸟展翅飞出楼”，重返舞台时，却被“丈夫”唐经理窥见，他顿感：“火辣辣眼里搀沙，恨切切心头欲炸！”他更要“怒冲冲快刀斩麻”——不仅动手打了邢月红，而且还诬陷倪涛“勾引”他老婆！当场将月红带回家关押了起来！次日，他又买通报馆，在上海滩的大、小报上大肆造谣说：竺春花作证，邢月红“勾引小白脸”！这让不明真相的月红顿感：“世态炎凉人心险，姐妹之情也难料”！因为“白纸黑字字字毒，污言秽语句句刀！”“夫妻已比腊月寒，姐妹绝情更是雪上加霜冷难熬”！于是，她决定“唯有一死表清白”！
正当她绝望之际，忽听门外有人高喊：“春花姐让我来看看你！”那人走后，她便从门缝中得到一封短信，那是春花姐亲笔所写。告诉她：有人买通报馆，大肆造谣，欲挑拨离间，致她们于死地而后快！请月红妹千万勿相信谎言!要坚信姐妹同心，明天他们就来救她脱离苦海！这给黑夜中苦苦煎熬的月红妹彷佛送来了一盏明灯，使她百感交集，既感激又心痛！感激的是“见书信犹如见你面，往事历历不胜悲”！“难忘风雪古戏台，生生死死两结拜！难忘爹爹临终言，字字血泪，今日方才知珍贵！”心痛的是“悔不该，面对诱惑昏昏然，忠言逆耳劝不回!”“悔不该，嫁与虚情不识假，还被谣言伤姐妹”！但她已绝望至极，自感没有了“明天”！
绝望中，她“自扮山伯，临终独自唱一回！哀恳亲友如我愿：我死后，古戏台旁立坟碑！”“红黑二字刻两块！红的刻着春花姐，黑的刻着月红妹。我与她，今世不能再相会，死后也要做姐妹！”这如泣如诉，令人肝肠寸断的真情告白，使观众已分不清“镜中人，是梁兄，还是月红？”只感到：“这时刻，悲痛绝，一样临终！”……后被前来送饭的“姆妈”发现，她呼唤来了主人，“送医院，说抢救”，但“生死不明”！
姐姐春花得知凶讯后，“寻遍了，上海滩，无踪无影”！万般无奈之际，她只得“寻妹祭父回故乡”！
面对着空荡荡、风雪中依然挺立的“古戏台”，她感慨万千——“心一片，情一片，片片惆怅；雪一片，风一片，片片凄凉；万年台，灯柱石，默默哀伤；师傅血，姐妹泪，依稀难忘！难忘一曲讨饭调，妹妹受辱姐断肠；难忘恩师肺腑言，句句犹在耳边响！罗衫洁白人何在？戏本尚在谁搭档？”她深深地自责：“愧对师傅临终托，姐未尽责悔恨长！”她虔诚地“恳求师傅托个梦，何处可寻，何处可访，何日姐妹同回乡？”
这时，闻讯赶来的众乡亲都来看望她，为了不让乡亲们失望，春花决定：独自登台，为乡亲们再清唱一曲《梁祝》！她一人担任两个角色——既唱“祝英台”，又唱“梁山伯”——
“梁兄啊，梁哥哥，我想你，三餐茶饭无滋味！”（英台）
“贤妹妹，我想你，衣冠不整无心理！”（山伯）
“梁哥哥，我想你，懒对菱花不梳洗！”（英台）
正当春花要继续扮“梁山伯”接口往下唱时，却突然听到了“贤妹妹，我想你，哪日不想到夜里”的熟悉、悦耳的声音从台下灯柱处飘来！原来是昔日的“梁山伯”——邢月红又回来了！乡亲们大喜过望，非常激动！这对生死不离的“舞台姐妹”又相会在了家乡熟悉的“古戏台”上！她们双双携手，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！随后，她们又唱起了“书房门前一枝梅，树上鸟儿对打对！”……优美的旋律，熟悉的戏文，使观众看得如痴如醉、似梦似幻！人们的生活中又充满了欢声笑语，该剧亦降下了终场的帷幕！
这是一幕改编非常成功的现代越剧！十多年前，我曾从央视电影频道观赏过原作《舞台姐妹》。当时，我很感动，记忆也很深刻。这次成功的改编，由“越剧人演绎越剧人”的故事，更让人有一种亲切、真实、催人泪下的感觉。动人的故事，优美的唱词，美妙的旋律，古朴的戏台，逼真的表演，无不给观众留下美好、深刻而又难忘的印象。主人公竺春花的刚毅、坚强、爱憎分明，面对诱惑，纹丝不动而又善良、尽责、嫉恶如仇，且对艺术一丝不苟、孜孜不倦的坚持精神和姐妹情深的真性情，尤其让人感佩不已！而邢月红戏剧性的变化，则更能引人思考！——她从一个天真、活泼、善良、清纯的少女，由于其内心深处爱慕虚荣，一旦“唱红上海滩”便头脑昏昏，飘飘然而不幸误入“笼中”，成为了“金丝鸟”，失却了自由，告别了舞台，远离了观众，这是她人生悲剧的开始！
值得庆幸的是，她能迷途知返，很快反省自己。虽遭诬陷，磨难多多，阻力重重，但她通过自己的苦苦挣扎，最终还是冲破了“牢笼”，重新回到了舞台，找到了真正能实现她人生价值的平台，做到了与姐姐春花生死不离，成为了观众心目中永远的“舞台姐妹”！
这是一部优秀的剧作，它让我们永远铭记：“忠奸善恶戏好唱，利害得失人难做！”永远铭记：“认认真真唱戏，清清白白做人”是所有艺术家理想的追求和做人的准则。永远铭记：旧时代艺人的艰辛与不易！她（他）们给观众送去了欢乐，送去了笑声，留下了悲情，留下了思考！但观众送给她（他）们的又是什么呢？除了掌声，还掺杂着小人、无赖的蔑视与侮辱！一曲《讨饭谣》可谓唱得天昏地暗，令人心痛又心酸！真乃：“走投无路无人知，实在苦得像黄连！”……
我们更应该由衷地感谢“救星共产党”，使穷人翻身得解放！昔日旧艺人的痛苦生活已一去不复返了！活跃在当代舞台上的所有艺术家们，个个精神抖擞，他们正以饱满的创作激情塑造着一个又一个观众喜爱的艺术形象，他们受到了广大观众由衷的喜爱和敬仰。他们的劳动、他们的付出得到了社会的承认，得到了观众的赞赏，他们在广大观众的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，他们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一切。广大观众也真诚地期待他们创作出一部又一部的经典！正如该剧主人公竺春花的扮演着单仰萍所说：“我觉得我自己是非常幸运的，从艺着自己喜欢的工作，也演着自己喜欢的角色。从观众的掌声中我也感受到了大家对我（演角色）的认可！”（《“五朵梅”——单仰萍专访》）这朴实无华的话语，道出了一位艺术家的心声，也反映出新中国、新时代广大文艺工作者由衷的满足感和幸福感！
所以说，该剧的改编非常成功，由“越剧人”来“演绎越剧人”的故事再恰当不过了！艺术家们可以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！逼真地再现剧中主人公的真性情。这种真性情，不仅感动了自己，亦感染了观众，使台上、台下浑然一体，如醉如痴！一曲《梁祝》，可谓“送兄送妹分不清”！亦“分不清，戏中情还是姐妹情”！突出了该剧鲜明的主题——“唱尽台上悲欢曲，难忘台下姐妹花”！
再者，剧中角色反差很大。主人公邢月红和竺春花的扮演者——钱惠丽和单仰萍，是观众心目中自徐玉兰和王文娟大师之后又一对“宝黛”珠联璧合的黄金搭档，且单仰萍为红楼剧团的王派花旦，以其楚楚动人的扮相，芳馥典雅的气质以及委婉缠绵的唱腔，深受观众青睐。她的突出特点是表演细腻、唱腔柔美、动作自然、丝丝入扣。唱腔与身段手法步法结合得天衣无缝。其最经典的代表作就是越剧《红楼梦》，她是大家公认的“林妹妹”！“一曲《葬花》传海外”，使观众看得如痴如醉！而剧中的“竺春花”则多了一些刚毅、嫉恶如仇、文武兼备的“真性情”。可见，这一角色的成功塑造，对演员本身就是一种挑战！正如，单仰萍自己所说：“我的压力是直接来自这个人物的典型性。怎么把这么刚毅的个性和真性情结合在一起？这是我给自己出的一个题目。”（《“五朵梅”——单仰萍专访》）
相对而言，惯演风流倜傥的“小生”角色的钱惠丽则面临的挑战更大！正如她自己所说：“这女人的形象不是我的本行”！“一直演小生的我，只知道提着靴子，走着方步出去”；“我连台步都不会走”！所以，她认为，这个角色“对我来说确实是压力很大”（《“五朵梅”——钱慧丽专访》）！但是，她们都承受住了“压力”，欣然接受了“挑战”，而且，她们把这出戏“看作是越剧的前世今生；看作是向前辈艺术家的致敬！因此，投入的精力和情感也是最多的！”功夫不负有心人，辛勤的耕耘和丰硕的收获总是成正比的！《舞台姐妹》的创作成功，是她们演艺生涯中的“里程碑”，也给了她们很大的信心。钱惠丽说：“《舞台姐妹》的创作成功，对我以后创作一系列的不同个性，甚至于不同性别的一些人物，获得了宝贵的经验！”（《“五朵梅”——钱慧丽专访》）正是这种执着的追求、不懈的努力和辛勤的耕耘，才使我们祖国的百花园姹紫嫣红、四季如春！
受其感染，我曾作七律一首：《观越剧<舞台姐妹>》——
生死相依梁祝盟，舞台姐妹更深情。融心入景肝肠裂，借戏抒怀肺腑铭。
善演人间悲苦怨，难敌世道雪霜风。历经磨难终携手，并蒂花开耀眼明。
在此，我真诚地祝愿艺术家们创作出更多、更好的传世精品，塑造出更多、更美的艺术形象，亦祝愿他们的艺术生命长青，更祝愿越剧舞台上这样的经典世代传唱！

相关视频：越剧舞台姐妹全本【钱惠丽/单仰萍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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