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:咱俩人说一段。
乙:唉。
甲:你说两个人说笑话,它为什么叫相声?
乙:这两个字怎么讲呢?
甲:谁给起的这个名?
乙:嗯。
甲:说笑话嘛,俩人说不也是笑话吗?
乙:是呀。
甲:一人说不也是笑话吗?
乙:也是说笑话呀。
甲:它怎么叫相声?
乙:嗯。
甲:这俩字呀……
乙:噢。
甲:包括的很广啊!
乙:噢。
甲:相貌之相,声音之声。
乙:唉,就这么两个字。
甲:难啦!想一想,我们做得不够。
乙:噢。
甲:这两样,拿我个人来说没做到。
乙:噢,这两个字都做不到。
甲:相貌之相,声音之声,满不占。
乙:噢。
甲:声音很难听。
乙:嗓子不好。
甲:相貌……
乙:嗯。
甲:……这就甭说了,……嘿嘿!已经长得这样了,你说怎么办?长这模样总觉着怪对不住你们几位的。
乙:嗐。
甲:其实我小时候挺好看,我小时候好看极了,我!
乙:噢。
甲:嗐,这就不能提那晚了,说那个没用,说那个没用,我小时候啊谁看谁爱,我,我小时候,嗬!长得好看,谁瞧谁都夸,到哪……,嗬!这小孩儿,这小孩儿多好哇!这小孩儿真好!谁都夸好,大了大了怎么变成这样了?唉!
乙:这种话呀,哎,像各位要是没见过你的,哎,可以信,因为什么呀?人家不知道你小时候长得什么样,你要跟我说我不信,你小时候也这德兴,哎,您打小时候就这猴牌的,就这样,到现在还这模样。
甲:小时候比这强得多啊。
乙:那大了怎么变这样了。
甲:大了……你这不是该着当着嘛这不是,我呀,我打小时侯就聪明。
乙:你?
甲:你瞧,脑筋就好。
乙:噢。
甲:我上学那晚,我念书的时候,我们老师就最喜欢我,夸我,爱我,没打过。
乙:好学生。
甲:没挨过打,没挨过说。
乙:嗯。
甲:没招老师生过气。
乙:好哇。
甲:看看,你看看,你看这意思像个聪明人,像不像?
乙:唉,够机灵的。
甲:唉,你呀,你要跟我待长了你就知道了,你就知道我这学问多大了,我们这一块毕业的这几个人呀,一个赛着一个的。
乙:是呀?
甲:嗬!一个赛一个的聪明,脑筋好,脑筋快。
乙:噢,你们同学呀?
甲:认识吗?
乙:谁呀?不知道是谁?
甲:王,你认识,你认识,你忘了,你忘了,你忘了。
乙:哪位?
甲:王。
乙:王什么?
甲:王元堂。
乙:……唱河南坠子那个。
甲:啊。
乙:噢,你们同学。
甲:你看那模样,你看那相貌,就带着那聪明样,王元堂我们这师兄弟,一师之徒,小时候上学,跟老师一块念书,那谁,那个那个沈君认得吗?
乙:噢,学口技那沈君。
甲:啊。
乙:嗯嗯,认识认识。
甲:我们都一块上学,那个谁,那个那个王富贵认识吗?
乙:噢,给石慧儒弹弦的王富贵?
甲:啊,我们同学,白全福。
乙:嘿!
甲:白全福,还有那个郝树旺。
乙:噢,耍坛子的那个郝树旺?
甲:唉,那个曹永才,曹永才。
乙:噢,给曹元珠拉河南坠子的那个?
甲:唉,我们这都是同学,小时候一块上学。
乙:哎呀!这面茶都跑一块去了啊,这几位够多聪明啊!(“面茶”是一种用糜子面和小米面或黄豆面熬成的稀糊状食品,非常粘稠,这里的意思是形容甲是个“糊涂浆子”。)
甲:这怎么会叫面茶呢?怎么面茶呢这是?
乙:你们这都是师兄弟?都是同学呀?
甲:唉,一个赛着一个的。
乙:都这么聪明?
甲:脑筋那么好,那么活泼可爱,我们老师最爱,最爱的元堂哥。
乙:就王元堂?
甲:唉,元堂大哥。
乙:噢,我说你们哪位老师教你们这么几个聪明学生啊?
甲:老师呀?
乙:哪位?
甲:嗯?
乙:老师是姓什么?
甲:你管这干吗?
乙:我问问。
甲:嗐,我告诉你干什么?有嘛用?
乙:说闲话我们听听,你们老师是哪位呀?
甲:对了,我这随便说,我太不尊敬老师了吧?“子不言父,徒不言师”嘛,老师名字我就随便说说,我这说着玩儿,我哪能够呢?
乙:这位太封建了,一个老师,你说我对老师尊敬这还是对的,可是你提提名字也不算错呀,说一说给我们介绍介绍,我们听听哪位老师教这么六个好学生啊?我们得听听啊?
甲:我们老师呀?
乙:啊。
甲:我得规规矩矩,我得很严肃的提他老人家,我们老师他老人家姓刘。
乙:刘哇?名字是?
甲:上文下斌。(刘文斌是早期的著名京东大鼓艺人)
乙:刘文斌呐?唉呀,这混蛋都跑一块去了啊!
甲:怎么说话呢?怎么说话呢?
乙:嘿!这老师带六个学生多好啊!
甲:怎么说话呢?
乙:多好啊!唉呀,你们跟老师都念什么书哇?!
甲:念书哇,上学呀。
乙:上学头一本念什么呀?
甲:头一本呀《皇历》。
乙:啧,咱们听着都新鲜,有念《皇历》的吗?
甲:唉。
乙:那《皇历》怎么念呐?
甲:唉,《皇历》嘛,(唱)“正月里大,二月里小,三月的清明怎么那么巧,五六七八的连天热,十冬腊月穿皮袄,呱唧呱”。
乙:噢,就这么念?
甲:可不就这样嘛。
乙:嗬!唉呀……
甲:真念过《皇历》呀,你找一本《皇历》,你拿过来,哪一本我们都懂,都给你讲,哪一本我们都能背,甭看着都能背的下来,一本《皇历》什么四离日、四绝日、杨公忌日、土王用事、刮风下雨、天地发暗、日月无光,满懂!
乙:噢。
甲:立春、雨水、惊蛰、春分、清明、谷雨、立夏、小满、芒种、夏至、小暑、大暑、立秋、处暑、白露、秋分、寒露、霜降、立冬、小雪、大雪、冬至、小寒、大寒,这一年全会、全懂!
乙:噢。
甲:真念过这个,老师有文章,这有韵文,懂吗?
乙:这还有韵文?
甲:唉,对啦!有韵文,有四句诗“春雨蛰分清谷天,夏满芒夏二暑连,秋处白秋寒霜降,冬雪雪冬大小寒”,这是老师教我们的。
乙:噢。
甲:这是二十四节气。
乙:噢,是是是。
甲:“春雨蛰分清谷天”立春、雨水、惊蛰、春分、清明、谷雨,“夏满芒夏二暑连”立夏、小满、芒种、夏至、小暑、大暑,“秋处白秋寒霜降”立秋、处暑、白露、秋分、寒露、霜降,“冬雪雪冬大小寒”立冬、小雪、大雪、冬至、小寒、大寒,四句诗。
乙:噢,二十四个节。
甲:这叫韵文。
乙:噢,这还有韵。
甲:唉,你得有那个调,你得有那个韵,你念出来才好听,(唱京东大鼓)“春雨蛰分清谷天,夏满芒夏二暑连,秋处白秋寒霜降啊,冬雪雪冬大小寒呐啊——”。
乙:好,这学坊里多热闹!这都这么念?
甲:净念这个?净念这个我们能这么大学问?
乙:这念完了还念什么?
甲:好些个呐。
乙:都什么?
甲:多啦。
乙:多啦都什么书哇?
甲:什么书哇?我告诉你干吗?
乙:你看看,我问问也没关系呀,都什么呀?
甲:好些个呢。
乙:啧,这位没谱儿,连书名都说不上来。
甲:什么呀,告诉你就念那个什么呀《三纲》……《三纲鉴》。
乙:什么玩意儿?
甲:《三纲鉴》呀。
乙:“三纲鉴”是什么呀?
甲:你不懂这个书嘛!
乙:是我不懂是你说得不对呀?您是说《三字经》那是一本“小纲鉴”,搁的一块你告诉我“三纲鉴”,这我哪懂啊?
甲:是呀,《三字经》啊,《三字经》就包括在《三纲鉴》嘛!
乙:怎么叫“三纲鉴”啊?
甲:好些本那嘛。
乙: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这不就三本书吗?
甲:我懂啊!
乙:念完这个,念《弟子规》、《名贤集》。
甲:《名贤集》?《名贤集》我们知道,《名贤集》那知道,《名贤集》就是那个什么《左连成告状》,对不对?
乙:他还是刘文斌那套,碍着左连成什么相干了?你没念过,你没念过甭跟你说。
甲:我念过,就这《三字经》我才念了……不到一年,你算算?
乙:多少?
甲:不到一年。
乙:一本《三字经》才念一年,还不到一年也差不离?!
甲:是快了是慢了?
乙:说你面茶吧你还不爱听?我小时候念这书哇,一本《三字经》我念了九天,我就念会了,有什么?你说这书有什么?
甲:你不是就是念吗?
乙:我说是念呀。
甲:你说是念?
乙:啊。
甲:按趟数,数那词。
乙:对呀。
甲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习相远。苟不教,性乃迁。教之道,贵以专。昔孟母,择邻处。子不学,断机杼。窦燕山,有义方。教五子,名俱扬。养不教,父之过。教不严,师之惰”这个?
乙:啊。
甲:元堂哥……六天!
乙:嘁,他对他元堂哥老想得起来倒是,那你说你们不到一年不也是这本书吗?
甲:我们讲!我们是连念带讲,《三字经》有讲你听说过吗?
乙:那我可知道。
甲:你知道吗?
乙:要不怎么叫“小纲鉴”呢?
甲:唉,我们专门讲这个的。
乙:你看的这个书是小孩开蒙头一本。
甲:唉。
乙:可这书里是最深最难讲。
甲:唉,对了,深了。
乙:我有不明白的地方……
甲:我来!
乙:您给我讲?
甲:你真遇上高人啦!
乙:嗯。
甲:你问吧!
乙:有这么一句“称五代,皆有由”怎么讲?
甲:什么五代?
乙:“称五代”。
甲:说真喽!
乙:称!
甲:你这玩意儿根本学的不地道嘛!
乙:怎么呢?
甲:“称五代”呀?
乙:啊。
甲:抽!
乙:什么?
甲:那个字念“抽”,“抽五袋,皆有油”。
乙:你这叫胡说八道。
甲:嗯?
乙:咱写出这字来,让各位看看是念“称”是念“抽”?禾木旁……
甲:我没说那字,我没说那字,我就说那音儿,我就说那音儿,应当念“抽”,“抽五袋,皆有油”这就有讲。
乙:哎,你说“抽”怎么讲?
甲:怎么讲啊,想当初哇,圣人,你知道圣人不知道?
乙:知道知道。
甲:圣人呐说这个抽烟的人。
乙:噢。
甲:抽烟袋。
乙:啊。
甲:旱烟、烟袋,说这个抽烟袋,抽一袋“吧吧吧”磕了,又装一袋,又抽,抽一袋“吧吧吧”磕了,又装一袋,连着抽,抽了五袋,行了,这烟袋杆儿里呀就有了烟袋油子了,所以叫“抽五袋,皆有油”,是连锅带嘴儿是满有油子。
乙:噢,那么要抽六袋呢?
甲:六袋不行了。
乙:啊?
甲:六袋不行!
乙:怎么?
甲:多了,抽多了,火大了,杆儿裂了,“皆裂杆儿”,坏啦!皆裂杆儿不行!
乙:那抽四袋呢?
甲:抽四袋不行啊!抽四袋那不过瘾,你还得抽一支烟卷儿,就这规矩!
乙:噢。
甲:(唱)“抽五袋,皆有油。抽六袋,皆裂杆儿。抽四袋,夹烟卷儿”。
乙:这是讲书这是数来宝哇这是?不对!是“梁唐汉晋周,称五代,皆有根由”,这么讲。
甲:会讲?
乙:唉,我会讲。
甲:会还问?
乙:嗯?
甲:会还问?
乙:你不是说你能讲吗?
甲:嗯,能讲啊。
乙:你讲的不对。
甲:是呀,我这讲法跟你不一样。
乙:噢。
甲:我这个讲法跟你不同。
乙:为嘛呢?
甲:我们要讲这个《三字经》……
乙:嗯。
甲:一本《三字经》说成是一段笑话。
乙:笑话?
甲:这里很多的人名,接亲会友、喝酒吃饭、跟谁打架、谁给了的事呀,烂七八糟一大段故事。念过《三字经》的人们一听啊,嘿!好!你说怎么琢磨的啊,怎么研究的啊,句句不离这本书。没念过《三字经》的人们一听啊,嘿!有意思,也让你爱听,也能听得明白,整是个小笑话。
乙:是吗?
甲:我讲啊。
乙:那你讲啊,可是哪句你讲出来《三字经》里没有我可问?
甲:唉,我句句话不离这本《三字经》。
乙:唉,因为我念过这书啊,
甲:来吧!
乙:你瞒不了我。
甲:行啊!
乙:我可刨根儿。
甲:嗐!我这就欢迎,欢迎刨根儿的,我不怕你问,随便问,听这句不行,哎,不对!《三字经》有吗?问,这句《三字经》有吗?随便问,我就怕你不理我,你不管我,要我亲命了,那就坏了,刨根问底我才欢迎,随便问,你把我问住,只要我找不上来了,《三字经》我说不上来这是哪句了,我一没词儿,你把我问住……
乙:啊?
甲:……给你一毛钱。
乙:嘁,我要你一毛钱干吗?我挺大的人拿你一毛钱有什么用啊?
甲:不是,我……我就有一毛钱。
乙:噢,多了还没带着啊。
甲:我们家不让多带钱,一天就一毛。
乙:好好,这小孩儿有出息,那你讲吧。
甲:在这个“为南朝”时候呀。
乙:“为南朝”?
甲:有这么个地方。
乙:噢,“为南朝”《三字经》有这么一句。
甲:“为南朝,都金陵”有吗?
乙:有有,有有。
甲:啊,怎么样?有这么个山。
乙:山?
甲:这个地方很大
乙:这山叫什么呀?
甲:“有连山”。
乙:“有连山”?
甲:嗯。
乙:噢,《三字经》也有这句。
甲:去过没去过?
乙:没有。
甲:你出过?
乙:我哪去过呀?
甲:你想想吧你去过。
乙:我想哪?我多咱到过呀?
甲:噢,你父亲去过。
乙:我父亲?
甲:对。
乙:我父亲多咱去过呀?
甲:这年头可远了,在一九零零年。
乙:嚯!那可六十二年了,哪有我呀!
甲:就是清朝的光绪二十六年。
乙:对对。
甲:那个什么呀外国人到北京,见人就打呀,皇上就跑啦,皇上啊太后啊,文武大臣、保驾的、帮闲的,烂七八糟都跟着跑了,你爸爸也跑了。
乙:噢。
甲:这一气儿就跑到“有连山”,这外国人拿枪就追呀,就追到“有连山”,你爸爸一瞧,这怎么好哇,哎呀!逮着活不了啊,可巧“有连山”有个山窟窿,你爸爸就藏到那了,外国人也没找着他,所以书上写着“有连山,有龟(归)藏”……
乙:……这边来,上这边来,在这站着,“有龟(归)藏”是我爸爸在那藏着呐?这像话吗这个?啊?
甲:“有连山”那个地方呀……有你父亲……归其藏在那。
乙:你甭废话了,什么归其不像话。